在明空禅境中写作

◎问：您不仅仅是位瑜伽行者，同时也是著名作家。您在自命为“红云窟”的关房里，修了八年小乘禅定，修了十二年光明大手印，除了宗教修炼之外，您还以写作的方式禅修或是以禅修的方式写作，请您谈谈禅修与写作之间的联系好吗？

●雪漠：修行有三个阶段，禅宗的说法它就是破初关、重关、牢关。现在的那种“三关”之说是他们的理解。我认为的“三关”是这样的：第一关就是明心见性，明白什么是真心，什么是空性。这是第一关。就是当你看到空性光明的时候，这是破了第一关；第二关就是把这种光明打成一片，让你的生命中充满这种光明，这是第二关；第三关，是你融入这种光明，却又不执著这种光明。因为执著这种光明也是一种执著，要把这种执著也扫掉，最终达到证得光明而不执著光明，这才叫平常心。平常心是这个东西，好多人说的平常心不是“平常心是道”的那个平常心。真正的平常心就是证得智慧而不执著这种智慧的自然状态，才叫平常心。

当你明心见性之后，当你把那种光明打成一片、当你的生命中无时无刻都离不开那种光明和空性的时候，所有的分别就消除了。当你证得那种真理的时候，你无论吃饭、喝水，还是写作，那种东西仍然存在，你已经跟它融为一体了。

你的心要像一面镜子一样，它照出整个世界，世界中的风风雨雨、熙熙攘攘，在镜子里面非常清晰地体现了出来，但镜子是如如不动的。正如《金刚经》里说的那样：“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当你达到这种境界的时候，世上的所有画面已经很难能让你的心波动了。镜子不可能看到一团大火，就会感到恐惧，觉得要烧毁它；不会看到一个美女，镜子就会非常快乐；不会看到一个魔鬼，镜子就会感到恐惧。这时候，世界上的一切，已经影响不了你的心灵明镜，你的所有行为也不可能改变你心中的那份觉悟。这时候，你会在二十四小时都处在那种空性光明中，你随时随刻都在修行，写作也罢，吃饭也罢，行住坐卧也罢，都在修行，这就是禅宗里说的“行住坐卧，不离这个”。赵州老和尚说：“老僧用了四十年才将功夫打成一片”。打成一片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修行。他走路在修行，吃饭在修行，因为这些行为都不能使他的心产生波动，这才是真修行。这时候，闭关也罢，不闭关也罢，都没有修行的名相。你看不到他在修行，这时候，在禅宗里就叫“和光同尘，扫除悟迹”。光明和灰尘已经没有啥分别了，就连那开悟的样子和证得智慧的样子也没有了。

《阿含经》常用两句话来形容阿罗汉的境界：“虚空和手掌无别”、“黄金与牛粪同值”。当你没有这种分别心，达到那种境界的时候，写作也罢，修行也罢，做其他事情也罢，你都不会再变糊涂，不会再迷了。

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修行相了，但无时无刻不在修行，这在大手印里叫无修瑜伽，在五级证道里叫无修道。看起来已经无修了，没有修的名相，但始终在修，他离不开那个东西了，把修的执著给打破了，就是这样的。

我在写作的时候，也没有离开那种明空之境，所以，我说我“以写作的方式禅修或是以禅修的方式写作”。

－－选自《光明大手印：实修心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