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谷的卧佛寺，一群中学生在听法师讲课。佛教是泰国的国教，规范着泰国人的道德准则。 （南方周末记者 徐词/图）

　　2012年5月21日晚，曼谷，帝国皇后公园酒店，前来参加“2012多元宗教高峰会议”的十余位宗教界人士与媒体见面。谈话主题词与白天的会议差不多：世界和平、拯救人心、化解冲突。

　　一位洋和尚中途打了个盹，微微发出鼾声。旁边一位来自新加坡的道教人士想唤醒他，碍于众目睽睽，不便行动。

　　洋和尚自己醒了，过后不久突然向85岁的净空法师发问：“有一位女信徒的先生闹离婚，怎么解决呢？”

　　全场哄然一笑，气氛快速从庙堂切换到市井。

　　净空法师听完翻译后说：“把原因找出来。”

　　洋和尚说：“她先生说不爱她了，只有怜悯。她很困扰。”

　　净空法师略一沉吟，答：“总之都是缘分。缘聚，缘散。”

　　世外桃源“真人秀”

　　除了男女姻缘这些芝麻小事，这次会议还有更为宏大的议题要讨论：倡议建立一座“圣贤教育文化圣城”。

　　初步构想是：在泰国选择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人口约5万以内，犯罪率、离婚率较低——在那里设立讲堂课室、敬老院、育幼院、小学等，推展全民佛教教育。

　　在圣城举行的活动包括有：讲经教学、下乡授课、评选善男子与善女人、每周举办温馨晚宴、开辟绿色爱心农场、举办宗教联谊活动……

　　计划还不止于此。圣城的日常活动会被录制下来，通过网络、卫星电视向全球播放。希望这种世外桃源式的“真人秀”带动其他宗教或地区效仿，让更多类似的“和谐示范城”涌现。“这样全球长久的和平就能够实现。”净空法师预言。

　　在以佛教为国教的泰国，建立这样一座圣城，具备天时地利。

　　会议主办方、泰国世界佛教联合会秘书长此前曾赴香港访问净空法师，这一“圣城构想”因此被报告给泰国国王，于是有了净空的曼谷之行。

　　仅靠宗教界的倡议还不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十余位官员的出席，代表着来自国际组织的某种支持。

　　“圣贤伦理道德教育帮助我们达致内心的和平、内心的安宁。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主席、匈牙利大使卡塔琳·博焦伊（Katalin Bogyay）在会上说，“只有我们内心的和谐、安宁，才能够将和谐推而广之，带动社区、国家乃至全球的和平。”

　　5月22日下午，所有会议代表前往泰国大王宫。84岁的泰国国王普密蓬·阿杜德并未现身——从2009年开始住院后，这位当今世界在位时间最长的国王一直深居简出。

　　来自尼泊尔比丘尼乐团的阿尼·琼英·卓玛在泰国王后诗丽吉面前唱诵起《本尊诸佛菩萨心咒》，全场寂静，只有宫殿飞檐上的风铃在叮叮当当。

当今佛教有多种面目：宗教的、学术的、旅游的、企业的……净空法师坚持的是：不设道场，回归教育。 （南方周末记者 徐词/图）　　宗教是可以团结的

　　“圣贤教育文化圣城”的构想，并非突发奇想。

　　从2005年起，类似试点已在中国安徽的汤池小镇、澳大利亚的图文巴市和马来西亚的马六甲地区等地进行。

　　净空法师的一个观点是，“一切宗教教育的核心，无不是仁慈、博爱”，所以，“天下宗教是一家”；要拯救人心，必须让宗教回归到教育的正轨。

　　2005年底，试点在汤池进行：建立“庐江文化教育中心”，37名志愿者教师下乡向当地村民讲授360句、1080字的童蒙教材《弟子规》。“‘四书五经’等传统经典是枝叶花朵，《弟子规》才是讲做人的根本规范——成佛也要先学会做人。”四个月后，他们发现当地民风“显著改善”。

　　2006年10月，汤池的经验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纪念释迦牟尼诞辰2550周年的活动中作了介绍。会后有一百多位代表想去实地考察，“地方领导认为是桩好事，但感到接待力不从心”。因此，有30位代表利用旅游的身份到汤池住了三四天。

　　2008年底，“庐江文化教育中心”移交给当地政府接管。汤池的试点被作为值得一书的经验记载下来。

　　在澳大利亚图文巴市，则依托2002年建立的净宗学院，每周六举办温馨晚宴和多元文化论坛。十年来，僧众与当地居民和各宗教建立了友好关系。净空法师表示，图文巴市有十万居民、八十多个族群、一百多种语言，假如这个“标准的多元文化城市”成为“和谐示范城”，也能带动世界和平。

　　他们还由此总结出两句话——“人民是可以教得好的”、“宗教是可以团结的”。这些经验在“2012多元宗教高峰会议”上被多次提及，以此证明建立一座“圣贤教育文化圣城”，并非遥不可及。

　　被援引得更多的一句话，则来自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解决二十一世纪的社会问题，唯有中国的孔孟学说和大乘佛法。”这位英国历史学家，被他们视为知音。

　　来自巴哈伊教、佛教、基督教、印度教、耆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锡克教、道教、拜火教等多个宗教的代表在曼谷聚首。他们交叉握手合影，显示“宗教是可以团结的”。

　　比修大佛更重要的是提倡教育

　　让宗教回归教育的正轨，并非净空法师一人的创见。

　　“比盖寺庙、修大佛更重要的是提倡教育。”来自美国的会议代表、菩提寺住持照初法师也这样认为。谈及中国内地寺庙香火旺盛，大建道场——道场，修法行道之处，也被用作寺院的别称——照初颇不以为然。他告知南方周末记者，“那是香火旺，不能代表佛教旺。”而且，烧香的人如果有求不应，慢慢会变得不信，“庙就要关门”。

　　在照初看来，宗教一代一代传下来，慢慢会变成一个积重难返的文化包袱，导致民众为宗教的形式所拘，却忘记了宗教的原义。道场也可能是一种形式。

　　净空法师则表示，佛教在眼下有多样面目：释迦牟尼的佛教、宗教的佛教、学术的佛教、企业的佛教、旅游的佛教……

　　净空的佛教显然不是旅游观光性质的。他辗转于台湾、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地，“一生没有道场”。当然，也有说他的道场在“天上”：2003年，华藏卫视开播，他每天在摄影棚里讲经四个小时，卫星电视与网络同步直播。

　　净空法师的传法弟子、“70后”金融学博士钟茂森去年剃度出家时，曾立下三条愿，第一条就是：不设道场，不管人、不管事、不管财。

　　要圣城，不要道场。净空师徒的做法得到了一些人的赞许——以他们为镜，可以照出国内宗教界的某些现实问题。

　　“圣贤教育文化圣城”非一日建成。有关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目前此事尚未进入泰国官方的议事日程，尚待机缘更加成熟时再行推动。

　　5月25日下午，会议结束，曼谷交通依然堵塞。一位警察到便利店买水，老板娘问他为什么此时巡街。从警察口里蹦出一个名字：“Lady Gaga！”老板娘跟着念了一遍，一阵狂笑。

　　Lady Gaga当晚在曼谷举行演唱会，全城沸腾。的士司机和啤酒女郎都说：一票难求。

　　这里的年轻人有着这样的两面：在流行巨星的演唱会上可以狂欢起舞，街头路过佛像也会低眉合什，面带著名的泰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