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强
印度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集居的国家,民族和语言十分复杂。这在释迦牟尼时代,主要有扪达人、达罗吡茶人、雅利安人,以及因各民族相互通婚而形成的混血人种。扪达人,是印度最古老的土着民族,其後裔至今仍保留原始社会父系氏族制的残余习惯。他们主要居住在印度东部的森林里,使用的是南亚语系的扪达语:达罗吡茶人,是仅次於扪达人形成时间的印度土着民族,其历史可以上溯到公元前二千年左右,主要居住在印度的南部和中部,古老的印度河文明(公元前三十世纪至公元前二十世纪)便是由他们创造的。雅利安人入侵以後,他们中的一部分被征服和同化,一部分离地南迁,从而形成泰卢固人、泰米尔人、坎纳达人、马拉雅拉姆人、冈德人、布拉灰人、托达人等,使用的语言为达罗毗茶语系的泰卢固语、泰米尔语、坎纳达语、马拉雅拉姆语、冈德语、布拉灰语等(托达人无文字):雅利安人,是公元前十六世纪(另说前二十世纪、前十三世纪)从高加索和西土耳其斯坦草原进入印度的民族,後来成为印度的统治者,为印度人数最多的兴都(一译「印度」)斯坦人的祖先,主要居住在印度北部和中部,後来扩展到全印,其语言为印欧语系的梵语、巴利语、印地语等。
上述这些语言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俗语,为印度各地流行的方言,它主要用于口语,偶尔也用於书面语:二是雅语,即梵语,一般用抄书面语。历史上,佛教经典有过多种书写语言,其中最初使用的是梵语和从俗语变化而来的巴利语。因此,也有的学者将梵文和巴利文佛典称为「原型佛典」,将用西域各国文字(「胡文」)、汉文、藏文、西夏文、蒙文、满文、日文、欧美各国文字等写成的佛典,称为「转译佛典一。
梵语最初是雅利安人的吠陀经典使用的语言,故又称「吠陀梵语」。传至公元前四世纪,经语法学家波尔尼的组织整理而规范化,这种规范化的梵语便是「古典梵语」。印度古来相传,梵语是梵天创造的文字。但据近世学者考证,梵语的字母(梵字)源於由古埃及文字演变而来的闪族语(略称「闪语一,包括古希伯来语、阿拉伯语等)字母——腓尼基字母。起初为二十二个字母,经雅利安人整理扩充,约在公元前五世纪左右,始形成四十七个字母。梵字的书写,起初是由右向左横书的(见近世在印度中央邦萨迦尔出土的公元前三世纪左右的货币),後来变成了由左向右横写(见阿育王法敕),其字体最初为婆罗谜字母。公元一世纪以後,印度北方渐用方形,南方渐用圆形。北方系梵字至七世纪形成天城体字母,行用至今。传人西域和我国的梵文佛典也都属於北方系:南方系梵字後来出现变体,进一步演化为斯里兰卡的僧伽罗语等。
原始佛教时期,佛教并无用文字记载的方式形成的佛经。当时所说的佛经,只不过是口头讽诵的佛语而已。由於在封疆自立的众多邦国中,摩揭陀国的地域最广,国力最强,故在各地流行的方言中,摩揭陀方言(普拉克里特语)流传最广。释迦牟尼传教时使用的也是摩揭陀方言,同时,他也允许各地弟子使用本地的方言进行传诵。
部派佛教时期,各部派都用所在地区的方言持诵佛经。例如,以西北印度为活动中心的说一切有部,使用的是梵语或近似梵语的俗语(称为「夫卢虱底语」,其字母称为「法卢字母」、「驴唇文字母」),以修拉赛那为中心而得到普及的正量部,使用的是阿帕普兰赛语,以阿品第为中心而兴盛的上座部,使用的是佩沙切语,以南方马哈拉修特拉为活动中心的大众部,使用的是马哈拉修特拉语。从阿育王时代起,佛教僧人也渐渐地用文字来记录口口相传的佛经,出现了若干种佛经的单本。但它们使用的不是标准的古典梵语,而是由古典梵语和摩揭陀方言混合而成的「混成梵语一(又称「佛教梵语」)。约在一世纪以後,部派佛教才渐次用混成梵语将本部派所传的口语三藏记录下来。二世纪初在贵霜王朝迦腻色迦王支持下举行的迦湿弥罗结集所勘定的三藏及其注释,可能也是用混成梵语写成的。
大乘佛教兴起以後,普遍采用较为纯正的梵语以写录自己的经典。
梵文佛典起初是书写在贝多罗树叶上的,故又称「贝叶经」、「梵夹一,後来也书写在桦树皮、白毡、纸、铜片上。相传,它的制作过程是这样的:将贝多罗树(形似棕榈树)的叶子摘下,晒乾,截成宽约六厘米,长约六分米的叶面,左右各穿一个或二个小孔。先用针、刀锥或铁笔等尖物戳刻叶面,然後,用煤烟等制成的墨叶流染其上,待拭净後,便显出字迹。写毕,再用丝线将它们穿起来,用与贝叶同样大小的两片木板前後夹住,并以绳缚结,便成了经夹。
流传至今的梵文佛典有五百多种。它们是近代以来在尼泊尔、克什米尔、于阗故地(今新疆和田)、龟兹故地(今新疆库车)、高昌故地(今新疆土鲁蕃)、敦煌(今属甘肃)、西藏等地陆续发现的。其中以尼泊尔发现的梵本数量为最多,有三百二十多部。
这中间,较为完整的有
(1)《譬喻百集》。
(2)《天譬喻》。
(3)《宝鬘譬喻》。
(4)《大事》。
(5)《方广大庄严经》。
(6)《佛所行赞》(马鸣着)。
(7)《十万颂般若》。
(8)《二万五千颂般若》。
(9)《八干颂般若》。
(10)《金刚般若》。
(11)《七百颂般若》。
(12)《十地经》。
(13)《入法界品》。
(14)《法华经》。
(15)《无量寿经》。
(16)《阿弥陀经》。
(17)《大集经》(月藏分、宝幢分、日藏分、贤护分等)。
(18)《并曰明笠口萨会v。
(19)《悲华经》。
(20)《金光明经》。
(21)《月灯三昧经》。
(22)《入楞伽经》。
(23)《俱舍论》。
(24)《中论》(龙树着)。
(25)《回诤论》.(同上)。
(26)《宝行王正论》(同上)。
(27)《四百观论》(提婆着)。
(28)《瑜伽师地论》(弥勒菩萨着)。
(29)《大乘庄严经论》。
(30)《中边分别论》。
(31)《现观庄严论》。
(32)《究竟一乘宝性论》。
(33)《唯识二十颂》。
(34)《唯识三十颂》。
(35)《中论注净明句》(月称着)。
(36)《大乘集菩萨学论》(寂天着)。
(37)《入菩萨行经》(同上)。
(38)《摄真实论》(寂护着)。
(39)《量论释》(法称着)。
(40)《正理一滴》(同上)。
此外,还有小乘说一切有部的一些律典、论书和密敦的陀罗尼、仪轨、成就法。
仅为残片的有:《阿含经》(《中阿含经·优婆利经》)、《大般涅槃经》等。这些佛典尚未组织成为经律论具足、有内在的体系结构的佛教大丛书——《大藏经》。
据苏慧澄《关於尼泊尔梵本佛经的发现》(台湾张曼涛主编《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六十册《佛典译述及着述考略》载之)一文说,今存的梵本佛经中,有二百多种是由英人何德逊(Houghton Hodgson)利用1819年至1843年任英国驻尼泊尔政治专员、尼泊尔邮政长官、法官等职的机会,搜集并偷运到国外的。这批佛典分别藏於英国、法国和印度。1881年,英国学者匈特尔(W.W.Hunter)编制了由何德逊偷运出来的全部梵文佛经的总目录。1882年,印度学者密多罗(Rajendralala Nitra)编制了孟加拉亚洲学会所藏的梵文佛经的总目录。内容包括:每种写本的书名、页数、行数、颂数、字体、颜色、估计年代、纸本或贝叶本、长行和重颂是否都有、语言是否合乎梵语语法、有无汉藏译本。此外,还有每种写本的内容简介、前序和後跋等。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起,一些重要的经论写本被梵文学者校勘出版。另外,尼泊尔国内也收藏了为数不少的後来发现的梵文佛经。
以上讲的是梵文佛典的情况,接下来讲巴利文佛典。
据语言学家考证,巴利语晚於古典梵语,约在公元前三世纪形成。它原是摩揭陀方言(也有的说是南印度邬阁衍那一带的方言),後来,通过对古典梵语的改造,使音声和语法更加简明,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新的语言——巴利语。这种语言随着佛教的流传而下断向南扩展,也成了印度南方邻国的一种语言。在斯里兰卡,则形成了巴利文佛典。
斯里兰卡的佛教是由摩哂陀长老传人的。摩哂陀是阿育王的儿子,也是主持华氏城结集的目犍连子帚须的大弟子。据《善见律毗婆沙》卷二说,阿育王於即位後的第十七年二刚25二在华氏城举行了历时九个月的第三次结集。结集大会结束以後,他派遣了九支传教队伍到各地弘传佛教。有到厨宾(今克什米尔一带)的,有到摩醯婆末陀罗(今印度南部米素尔等地)的,有到婆那婆私(今印度南部)的,有到阿波兰多迦(今印度西部苏库尔以北一带),有到摩诃勒陀(今印度南部的孟买)的,有到臾那世界(今阿富汗以西一带)的,有到雪山边国(今尼泊尔一带)的,有到金地国(今下缅甸的达通一带)的,还有到狮于国(今斯里兰卡)的。到狮子国的传教队伍便是由摩晒陀率领的。
摩晒陀到达斯里兰卡以後,先後对国王天爱帚须讲述了《象迹喻小品经》、《天宫事》、《饿鬼事》、《天使经》等经典,劝国王止恶修善,广积福德,赢得了国王以及朝臣百姓的皈信,天爱帚须王为摩晒陀建立的大寺,不仅成为斯里兰卡佛教的根据地,後来也成为整个南传上座部佛教的中心。
据《大史》等说,摩晒陀在世的时候,曾在安放佛陀顶骨和佛钵的塔寺举行过一次结集,所用的语言为巴利语。但那时可能只是用这种语言进行会诵,未必有文字记录。确凿可靠的用巴利文写录佛典,当是公元前一世纪末叶在阿卢寺举行的第四次结集时的事。
当时,斯里兰卡经历了一场大的动荡。刚即位的伐多伽摩尼王被反叛者推翻而逃往外地,泰米尔人又从南印度侵入这个岛国,再加上连年的特大乾旱,庄稼颗粒无收,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连同僧尼死於战乱和饥荒。许多人被迫冒险渡海去印度,以求生存。原有的寺庙大多荒废。据说,当时全岛能够背诵经藏中的《义释》(《经集》的注释)的只剩一个比丘,而那个比丘又是一个淫乱放荡的人。历来靠口头传授、记忆保存的佛经面临失传的危险。
在经历了十四年风风雨雨的大动荡之後,伐多伽摩尼王平息了战乱,重新执政。他为了报答摩诃帚沙长老在自己流亡期间曾给予过的大力帮助,特地为之修建了无畏山寺。无畏山寺逐渐成了与大寺相对立的兼习大小乘的一派僧侣的活动中心。恪守小乘上座部佛教的传统理论的大寺派长老,为了保存口头传诵流传下来的三藏,使其免受无畏山寺派的改窜,於是在远离首都的玛杜勒的阿卢寺举行了第四次结集。参加结集的五百比丘集体唱诵了律藏、经藏和论藏,并将审核通过的全部三藏,用巴利文刻写在贝多罗树叶上,装订成册。巴利文三藏便是这样诞生的。
巴利文三藏,又称巴利文《大藏经》、南传《大藏经》,它的构成是:
一、毗尼藏(律藏)。由《经分别》、《犍度》、《附随》三部分组成。
二、修多罗藏(经藏)。由《长部》、《中部》、《相应部》、《增支部》、《小部》五部经典组成。其中二刚四经略当於汉译的《长》、《中》、《杂》、《增一》四部《阿含经》。《小部》包括《法句》、《譬喻》、《自说》、《本事》、《经集》、《天宫事》、《饿鬼事》、《长老偈》、《长老尼偈》、《本生》、《义释》、《无碍道解》、《佛种姓》、《所行藏》、《小诵》,凡十五种,无对应的丛书,但有对应的单本(如《法句经》)。
三、阿吡昙藏(论藏)。收《法聚论》、个分别论》、《界论》、《人施设论》、《双论》、《发趣论》、《论事》七部论典。除《界论》、《人施设论》的部分内容有相近的汉译本以外,其余的均无对应的汉译本。
在巴利文三藏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类典籍——藏外典籍。其中,较早成立的有:《指导论》、《藏释》、《弥兰陀王问经》、《岛史》等:接着出现的有:《三藏注释》、《大史》等:稍晚出现的有:《三藏注疏的注疏》、《小史》,以及其他一些着作。
传今的巴利文三藏是用僧伽罗文字母写定的。1881年成立於英国伦敦的巴利圣典协会用拉丁文字母(又称「罗马字母二转写後陆续刊布於世。日本学者又在1935年至1941年将它们译为日文,题为《南传大藏经》,凡七十册。
此外,巴利文三藏於公元五世纪中叶以後,从斯里兰卡流入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以及我国云南傣族居住区。形成了用缅文、泰文、老挝文、高棉文、傣文转写的巴利文三藏。学术界将它们统称为巴利语系《大藏经》。
原载《内明》第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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